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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阳|云南回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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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阳 | 2014-2016届校友





一段经历的价值往往在于其中参与的人。到最后,事情的结果大多不被看重,只有人性交互发出的光辉才闪烁于记忆的瓦砾中。

威哥本名张志威,是广东东莞人,南开大学物理系毕业。支教时他高我一届,和我同校。最初到学校的两个星期,我还没有宿舍住,就借住在威哥的小屋里。彼时他刚买了一张气垫床,遂大方地让给了我,我搬走后又让给了一只小猫咪,他毕业时又送给了当地老师,如今已不知辗转到了何方。唯一能忆起的,就是躺在气垫床上,任由早晨熹微的阳光照进来,望着窗外的田地发呆的景象吧。

威哥其实和这个景象很像。我很难回忆起我们共同经历的某个印象深刻的场景,但他就像这和煦的阳光一样,遍布于支教第一年的记忆中。不论是周五放学后篮球场上的单挑,还是周末相约去街上吃凉鸡米线,或者是保山PDC夜晚闲扯吹牛,具体当时谁赢谁输、凉鸡吃了几斤、夜晚聊了什么,都已随着时间模糊了,但不曾改变、留在心里的,正是当时相互陪伴、相互理解、相互照应的感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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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五月我去非洲,路过广州机场转机。威哥在机场工商局上班,恰逢周末,他特意加了个班,又开车载我去市区吃广式早茶。车行驶在快速路上,两边的高楼与农田交互后退着,倏忽间仿佛回到了云南,我借了电动车载着他行驶在尘土飞杨的乡间小道上,朝着每周例行的凉鸡米线飞驰。一刹那时空的交错感击中了我,我扭头看着专心开车的威哥,一如当年专心飙车的我。他感觉到了什么,扭头看了我一眼,用略带粤语腔的普通话问我:“在想什么?”

满目河山空念远,

落花风雨更伤春,

不如怜取眼前人。

大概这就是所谓的“事是回忆的载体,人才是回忆的主角”吧。



云南的年猪饭其实算不得云南特色,因为东北有一道菜就叫“杀猪菜”,来源也是这年猪饭。不过不知道那边还杀不杀,滇西这边还是每家每户都要杀的,大家也都把它当成一个隆重的节日来过——甚至很多出去打工的学生家长也不例外,他们是离家再远也要赶回来的。

话说这年猪饭其实并不是具体的某一天,而是每年进入最后一个月,每家都会抽出一天杀一头猪招待亲朋好友。这个习俗来源于旧时代,那时人们家里穷,一年除了过年也吃不上几顿肉,于是人们出于对肉的渴望创造出了杀年猪这事——也算是给自己的吃货行径找个借口吧。

吃年猪的那一天,家里人会早早起来准备,客人们十一点左右就陆陆续续开始到了,手中提着香油、饵丝、白酒等贺礼。院子里早就摆上若干个八仙桌,客人们就坐在板凳上一边冲壳子一边打麻将或者幺子分。冲(四声)壳子就是聊天,而幺子分则是滇西这边的扑克打法,往往伴随着罚酒。一伙人热闹一番,待到主人家说开饭了就撤了摊子进入正题了。

就像饺子之于除夕、汤圆之于元宵、月饼之于中秋,年猪饭自然也是有独特的食材的,否则岂不辱没了用“饭”字结尾的这个节日?下面就是年猪饭的压轴菜了:生猪肉。

生猪肉确实是生的。这道菜,是要在杀猪前一个星期就做准备的。先用油菜花腌制成酸菜,腌制的时候很简单,只是用煮过米的沸水倒到油菜花里,一周后自然变酸。吃的时候,把剁好的脊肉放到酸菜里,肉接触到油菜花酸菜汁,肉就变成白色的了,不再是红色的。再加上盐巴、辣椒、花椒,拌一拌,美味可口,生肉还有点酸甜呢。开始吃有些奇怪,后面越吃越爱吃,白肉红辣椒就着白米饭也别是一般滋味。
当然一桌人不能都吃生猪肉,还有其他菜点,但也都出自那头年猪身上了:韭菜猪肝、腌菜猪肉碎、白肉蘸猪血、排骨炖藕、凉拌炸猪皮、猪肉腌的火腿等等。这一桌不说是珍馐玉馔也算饕餮大餐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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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完了有事情的便告辞还家,大部分人还要等到晚上再吃一顿。于是桌子一抹,长城垒起,一伙人热闹着再干到五点太阳西斜。滇西这边都是山区,太阳一落气温下降很快,于是大家打仗似的吃个晚饭也就一哄而散了,只留下一院子杯盘狼藉。麻将未尽兴却也不打紧,明日换一家再战。

秋去冬又来,家家年猪饭。这年猪真乃滇西一大胜景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