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(张志伟 | 2014-2016届校友)
我叫张二狗,曾在云南某个山村支教两年,教过小学语文和英语,现在在北京一家少儿英语教育公司工作。
以前工作的同事,好奇支教是什么样儿?我给他讲了 3 个故事:
“总是做梦回学校,喝药都治不好”
离开山村,到北京工作,已经一年多了。
有时候,晚上休息不好,总是做梦,又总梦到回到学校,教训调皮的学生,但不小心把他训哭了,自己也心疼起来。
周末跑去家访,跟孩子爸爸聊天,建议他“少打少骂,多问问孩子为什么这么做,孩子虽然小,但也明事理”。
走回学校,跟两个队友,一边吃饭一边唱《余罪》的主题曲:
“兄弟啊,我的兄弟,最爱的就是你。
聊侃,打屁。陪我的总是你。
……
兄弟呐,我的兄弟,我会想着你。
钞票,美女。都他妈不如你!”
《余罪》,我们三个人都爱看的电视剧。

然后梦醒了。
离开学校之后,每周都会做一两个这样的梦,尤其在失眠时。后来喝褪黑素,助睡眠的,睡得倒是快了,但梦还照样做。做梦这个事儿,喝药都治不好。
前几天,跟当年的队友微信聊天,他在家乡的一所学校当老师。
他突然插了一句,“二狗,我总梦到回学校”。
“学生送了一瓶杨梅酱,我存了半年舍不得吃”
差不多每半个月,我要跟学生小水打电话。
没什么主题,就是闲聊,最近作业多不多,听课费不费劲,我也偶尔抱怨一下工作好累。
夏天的时候,小水从山里寄来一个快递,有一袋核桃,一瓶杨梅酱。
核桃分给同事了。那瓶杨梅酱,据说是“拌凉菜特别好吃,兑上热水,加红糖很好喝”,但舍不得吃,一直放在冰箱里。

前几天,又收到小水寄来的快递,又是一袋核桃,没有杨梅酱,而是两瓶鸡枞油。朋友说,“鸡枞油是山里难得的好东西”,我更舍不得了。
P. S. 那个杨梅酱瓶子上写了一句话“张老师,这个不能直接吃,会酸死的”。唉,学生们当我是蠢蛋。
“我站在操场上,骂娘骂了10分钟”
17年4月份,我和当年的队友约好,一起请假回学校。
见到学校里新来的项目老师,很高兴,看到当初的学生,更乐开了花。
但是,有一天晚上吃饭,新项目老师告诉我一件事儿,我当时的一个学生,年轻、糊涂、求刺激,犯了一个大错,几乎毁掉前程。
我站在操场上,骂娘骂了10分钟,自言自语,“当时又不是没教你,怎么到头来还犯这种错,强调了一百遍,结果还这样,你是怎么想的……”
其实,当初我再多强调一遍,换个更形象的方式,再演示一遍,把整件事的严重性,讲得再透彻一些。
或许,整件事就不会发生了,但一切都晚了。
我写这段话的时候,脑子里还是那个学生笑呵呵的样子,可惜……

上面这3个故事,只是我记得的一小部分。如果敞开了讲,我能叨叨三天三夜。
经历这些事,我快乐吗?当然。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、变样,就像看到一个个自己,又重新生长了一遍。那两年中的很多事,我光是想想,就能乐上半天,
但也有很多事,让我一想起就揪心,比如上面那个学生。还有一些孩子,天份极高,却被客观条件限制。还有的是因为家庭原因,没法读到高中、大学,我一定会让小水读完高中。可是还有几百几千个小水,我该怎么办?
现在,我最希望过的生活是,赚够了解决温饱的钱,没有太多羁绊之后,就回我的拉乌乡当老师,或者办个“美丽拉乌”之类的教育项目,让乡里的孩子们,能考上适合自己的职中、高中、大学。
做完这一切,我也差不多了,如果能把我埋在拉乌乡遍布松树的山头上,以后有新老师来到,听到书声朗朗,那就是我来迎接他们了。
这是很久之后的事了。
这就是我的“支教回忆”。